“人在年輕時,最頭疼的一件事就是決定自己這一生要做什么?!?br>
01.月亮與六便士
H是我見過的候選人里,第一印象比較深刻的。
70后,川大理工類碩士,近一半的職業(yè)生涯都在國企或平臺公司任職。
所有的關(guān)鍵信息讓我腦海里的對他的設(shè)定是典型的國企精英形象。
“你知道那個事情吧,我回去后跟我妻子說把我的保溫杯都收起來,以后還是多喝喝星巴克,枸杞什么的是不可能用來泡的?!?/em>
初次見面,白T恤加美式牛仔褲,身型瘦削修長,他說起了時下最流行的熱詞。
在他已經(jīng)入職一個新的平臺八個月后,我再一次來到他的辦公室。問出了一直以來很想知道的問題:
“回到這種環(huán)境,從職業(yè)經(jīng)理人到平臺公司,后悔嗎?”
回答問題前,他接了一個電話,切換回方言快速而有條不紊地傳達指令,三言兩語、游刃有余,又仿佛就是很多我之前見過的國企干部的樣子。
但放下電話后,他恢復成儒雅的姿態(tài),將自己二十年來從國企到民企幾進幾出的經(jīng)歷娓娓道來。
“就像兩面一樣,A面是你最在意的,B面是你最需要的,都是在不同的階段做出當下覺得最適合自己的選擇而已。環(huán)境、時代以及很多因素的影響,我們那個時候的人還是有很強的家國情懷的,這個是在幾次選擇中意識到最在意的東西,但有時候,你也會想見見不一樣的,現(xiàn)實迫切你必須要在某些階段做一些取舍?!?/em>
一個哲學性的回答。
會有不甘嗎?
“年輕的時候,覺得自己有很多機會,也可以做出很多選擇,那個時候想去學習學習民營企業(yè)的一些管理和運作模式,當然,也有收入的吸引,提升還是蠻大的。待了幾年,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想追求一些更有價值輸出的東西,又回到了那種環(huán)境。但有的時候身不由己,系統(tǒng)和體制里比較容易受影響,沒辦法在那個階段只能離開。但現(xiàn)在人到中年,回過頭來,至少在基本的一些自由和需求得到保障后,還是希望回歸到自己的內(nèi)心,這就是我的選擇?!?br>
一個比較真誠的回答。
正如孟子告誡弟子一樣。
就大部分人來說,魚與熊掌無法兼得。
02.西裝與中式長衫
這一次主題對象是年薪百萬的候選人,
我卻第一時間就想到H,即使那是他的過去式。
現(xiàn)在的收入跟之前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
這種變化值得嗎?
衡量價值的標準是什么,答案因人而異。
但很多時候60后、70后和90后、00后的確是有比較大的差異的?,F(xiàn)在的年輕人可能會更關(guān)注自我愉悅,而上一代人可能將社會責任和社會認可看得更重要。
甚至,比較極端的現(xiàn)實情況是,社會上部分人對推動社會發(fā)展運行的群體的不了解或者說誤解現(xiàn)象普遍存在,受一些消極信息傳播所建立的對公務(wù)系統(tǒng)群體的惡意也是真實存在的。
我將這個問題拋給了H。
“我一直形容自己是外面穿著西裝,里面其實還是中式長衫。這個可能是時代的原因,我們讀大學的時候?qū)嬍依镉懻摰牟皇瞧渌?,就是社會、國家。而且那個年代的確都是覺得自己是很厲害的,應(yīng)該去做出些什么來的?!?/em>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達則兼濟天下。
古往今來,中西文化倒是有碰撞的火花。
“另一個點,針對誤解什么的,其實這個算是整個社會普遍存在的,不單是你說的這個現(xiàn)象。其實現(xiàn)在社會的很多核心資源還是在政府手上,這是由我們這個社會性質(zhì)決定的,而且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很多真正的精英是在為整個社會的藍圖去貢獻。這個群體真正的價值輸出是在這里,為社會的發(fā)展推動去獻策獻力,而不是被妖魔化的一些權(quán)利、金錢的膨脹。那都是表面的東西。一些人謾罵、厭惡這些,但同時,你相信嗎,一旦給他們機會,他們對這些東西的追逐比誰都積極?!?/em>
針砭時弊,月旦社會。
或許真正的進步是
需要有更多的人投身去做,以口中評判的價值觀去要求自己為社會做些什么。
03.H和鄉(xiāng)村教師
聊到比較嗨的時候問了一個很俗的問題:用關(guān)鍵詞形容一下這二十年的經(jīng)歷。
——偶然性。
我們做出的選擇都是帶有一定偶然性的,但長遠來看,都是宿命。
——代價。
等走到一定階段,你就會發(fā)現(xiàn),做任何選擇和決定都要付出一定代價,甚至一些更為聰明的主動選擇的會比那些被動接受的被幸運砸中的人付出更大的代價。
見面的尾聲,跟他聊起喜歡的音樂或者書籍,他特別謙遜地說已經(jīng)很久沒有完全沉浸在閱讀里了。
然后下一句話就拋出了兩個作家:
一個是王小波,形容他是幫助自己在特殊環(huán)境里仍然選擇做清醒的、獨立思考的、有趣的人;
另一個是大江健三郎,一個日本作家。
王小波在意料之中,大江健三郎在驚喜之內(nèi)。
這位繼川端康成后第二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日本作家,成長于戰(zhàn)后時期,思想受但丁、薩特等西方哲學的影響,作品又多以自身經(jīng)歷和日本當時社會環(huán)境為創(chuàng)作基礎(chǔ),極愛思辨,又飽含責任感。
1994年,瑞典文學院以大江健三郎的兩部作品授予他諾貝爾文學獎,其中一部作品叫《萬延元年的足球隊》。
1994年,還在川大讀大三的H,趕時髦地買了本大江健三郎的書,從無法理解到幾年后的有所感受。
即使在二十年后,他形容這個作家風格晦澀難懂,卻也能完全脫口而出這本書的名字——《萬延元年的足球隊》。
最后的最后,給了一個比較自由的設(shè)想。
如果拋開現(xiàn)在的一切,最想去做的事是什么。
“鄉(xiāng)村教師?!?/strong>
是呀,寄情山水,自由閑適。
既悅己,又助人。豈不快哉?
人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需要一個詩意的世界。
后記
很喜歡王小波的一段話是:
“在我看來,春天里一顆小草的生長,它沒有什么目的。
風起時一匹公馬發(fā)情,它也沒有什么目的。
草長馬發(fā)情,絕非表演給什么人看的,這就是存在本身。
我要抱著草長馬發(fā)情的偉大真誠去做一切事,而不是在人前羞羞答答的表演。
在我看來,人都是為了要表演,失去了自己的存在。”
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
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并堅持,
就是對自己最大的赤誠。
感謝如H一樣的人的堅持,因為他們,飽受鼓舞。